浮玉录_094 丧钟葬旧日 炭火映新途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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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094 丧钟葬旧日 炭火映新途 (第2/5页)

十四名杠夫同时发力,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被稳稳抬起,在油布棺罩的庇护下,缓缓移出灵堂,通过临时雨棚通道,走向府门。

    吴道时手持哭丧棒,迈出府门,率先踏入雨幕之中。他每一步都踏得极稳,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麻冠和厚重孝服,使其更显沉重,但他挺拔的身姿在雨中纹丝不动,如同定海神针。

    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,绵延数里,宛如一条在灰暗雨水中缓缓流动的白色长河。尽管大雨滂沱,路祭依然如期进行。吴家早已派人在主要的路祭点搭起了坚固的雨棚,祭桌得以保持干燥,祭品摆放整齐。吊唁者可在棚内从容行礼,仪式一丝不苟。不少百姓自发冒雨驻足街道两旁,默默注视着这悲壮的送行队伍。

    雨水冰冷刺骨,不断打在送葬人们的脸上、身上。   吴灼和林婉清一左一右,紧紧搀扶着几乎全靠本能移动的张佩如。小树则由吴碌紧紧牵着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中。女眷们的哭声被压抑着,化作令人心碎的呜咽,消散在雨声里。

    墓地选在西山一处僻静之所。当灵柩缓缓降至墓xue底部时,雨势骤然增大,如瓢泼一般。一直强撑着的张佩如,在看到泥土即将掩埋棺木的最后一刻,积压数日的悲恸如山洪暴发。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,猛地挣脱搀扶,扑向墓xue。

    吴灼和两位嬷嬷惊骇之下,急忙冲上前,几人合力才将几乎瘫软在泥水中的张佩如死死拉住、搀扶起来。她浑身泥泞,哭声由尖利转为绝望的抽噎。

    而吴道时,自始至终挺直地站在墓xue前方,任由雨水冲刷。他朝着墓xue,深深地、郑重地三叩首。当他抬起头时,泥水混合着雨水从他额前流下。他的眼神在那一刻,穿透雨幕,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,仿佛将眼前的悲恸与这冰冷的雨水一同冻结,化为更坚硬的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小树看着大哥的动作,也学着样子,在泥泞中用力地磕头,小小的脸上满是雨水、泥点和泪水,却紧咬着嘴唇,不再发出大的哭声,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。

    哀乐在暴雨中显得微弱而遥远。泥土开始掩埋棺椁,葬礼在极度压抑和混乱的情感爆发中走向终结。

    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。

    墓园里的人渐渐散去,黑色的汽车一辆接一辆驶离泥泞的道路,留下深深的车辙。宋元哲临走前,用力拍了拍吴道时的肩膀,什么也没说,但那沉重的力道已传递了千言万语。佟麟阁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,眼神如磐石般坚定。褚民谊的安慰官样而疏离,很快也消失在雨幕中。

    张佩如几乎是被嬷嬷和小树半搀半扶着离开的。她的哭声已经嘶哑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,倚靠在小儿子单薄却努力支撑的肩膀上。小树回头望了哥哥jiejie一眼,那眼神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担忧和一丝茫然的无助,随即也转身,陪着母亲走向等待的汽车。

    最后一批北洋旧部蹒跚着离去,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步三回头,雨水混着老泪纵横。偌大的墓园,转眼间就只剩下那座新垒的坟冢,以及坟前两个几乎被雨水浸透的身影。

    哀乐早已停止,世界只剩下雨声。密集的雨点打在黑色的伞面上,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噼啪声,顺着伞骨汇成细流,不断滴落。脚下的新泥迅速变得泥泞不堪,浸湿了他们的鞋袜,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。

    墓前只剩下两道身影。

    吴道时站在新垒的坟茔前,如同一尊被雨水冲刷的石像,久久未动。寒雨打在他挺直的脊背上,粗麻孝服早已湿透,紧贴肌肤,颜色深暗,沉重得仿佛要将人压垮。雨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不断滑落,分不清是雨是泪,唯有那双眼,在雨幕中凝望着那片新土,深不见底,似有暗流汹涌,却又被一种可怕的意志力死死封存。

    吴灼撑着油纸伞,默默陪在他身侧。她将伞面更多地倾向哥哥,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便被冰冷的雨水浸透,寒意刺骨,她却浑然不觉。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吴道时紧绷的侧脸上,看着他下颌线如刀削般冷硬,看着他紧抿的、毫无血色的嘴唇,看着他湿透的肩线,看着他垂在身侧指节发白的手。一种巨大的、无声的悲伤像这漫天雨水一样包裹着她,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
    “哥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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