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囚

    持弓箭之人长身鹤立于殿外，他面色冷峻，蜂腰长腿。玄衣身后是冲天的火光，好似从地狱杀出来的战神。

    二人的视线只来得及碰撞一瞬便错开。

    谢几道率领的漠北军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同叛军交战，耳边皆是刀剑刺入骨rou的声音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，昔日里最是金碧辉煌的皇宫瞬间成了杀戮场，血rou飞溅，哀嚎遍野。

    阴持缕抱起被吓哭的晟儿准备跑向金銮殿内的密室，脚下滑腻的血液却差点绊倒阴持缕。身子倾斜间，一双极有力的大手却在此时拖扶住太后纤细的手臂。

    来人随后便拦腰抱起母子二人，躲着刀剑火光向密室跑去。

    谢几道的步子极快，将太后，幼帝二人置于地下便持剑转身像外跑去。

    他带来漠北军虽都是精兵，可敌军却数倍于己，因此此战极为凶险，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。

    那夜皇宫中大火烧了一夜，天微亮时刀剑声渐渐平息，阴持缕抱着晟儿从密道而出。满地的雪被染成刺眼的红色，除了遍地的尸体不见一活人。

    有一黑衣别剑之人从远处走来，双手并拢向阴持缕鞠了一个礼。

    “太后娘娘，此地脏污，不宜久留，请随属下移至慈宁宫。”

    阴持缕一手向后护住晟儿，上下打量着来人。昨日谢几道和叛军谁胜谁负尚不明了，眼前之人亦分不清是敌是友。

    直到眼前的男人直起身，左足为前，右膝略屈，单手下意识地搭在身后的剑把上，是刻在骨子里的戒备状态。

    衣襟上绣着漠北特有的十二章纹，更重要的是，那剑穗的绣法极其独特。

    阴持缕几乎可以完全确认，来人就是谢几道的手下。

    “他呢？”问的是谢几道。

    “王爷还有要事处理，特派属下来护送太后。”

    阴持缕心里也有几分了然，叛军未除尽，现下他们孤儿寡母，自是没有别的好去处，只得跟随暗卫上了轿辇。

    皇宫四处皆被溅满血迹，唯独这慈宁宫倒是和往日一样。前日里宫女在青瓷炉添的沉水香还未燃尽，烟气与香味一同袅袅升起，仿佛外头的厮杀不过是一场幻梦。

    阴持缕与萧晟皆被安排在此处，十二玄甲暗卫日夜驻守在慈宁宫朱漆门前，殿里是成批的丫鬟贴身伺候。

    他们出不去，别人也进不来。

    被困慈宁宫的第三日，远方有捷报传来，漠北的支援军终于赶来，一路上势如破竹大灭叛军。

    被困慈宁宫第七日，守在殿外的十二玄甲卫终于撤下，被换上了另一批人来。

    阴持缕陪着晟儿在慈宁宫的院子里玩耍，小孩天性耐不住寂寞，奔着宫外冲去，却被新换上的暗卫持剑拦住。

    “王爷口谕，为护太后凤体，陛下龙体康健，非诏不得外出。”

    晟儿是个早慧的孩子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，摇摇母后的衣摆抬眼望向她，小声点说：“母后，我们是不是被囚在这里了？”

    阴持缕稳住心神，硬挤出一抹微笑蹲下身来哄着儿子：“怎么会呢晟儿，只是现在外面太危险了，我们要暂时住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晟儿向来信他母后的话，乖巧的点点头。

    可谁心里都清楚，他们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！宫墙外早已是一片太平，十二玄甲卫是被邀去喝庆功酒的。

    宫女们也聚在廊下，总是忍不住低声议论镇北王——说他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，不过几日就平定了叛军，更生得一副俊逸非凡的容貌。

    又说镇北王妃早已怀有身孕，怕是等镇北王一登基就要被封为皇后。

    没有人会忌惮阴持缕这个空有尊号的太后。巍巍的萧氏皇权早已随着大火而泯灭！如今阖宫上下只当他们母子二人是镇北王心善，为保名声而圈养在宫中的雀儿——既不必跪拜，也无需敬惧。

    横竖不过是天子仁厚之名下的两件活摆设，连那朱墙外的春燕飞过时，都懒得往这冷清的偏殿多瞧一眼。

    长安城中百姓皆在流传，这天下怕是要改姓了。